【零喻】《小朋友》
△2020.6.1凌晨
夜半，李舜零坐在操场的混凝土浇筑的台阶边，一条腿在半空中晃着。
身后塔吊彻夜不眠的巨大探灯似乎能让所有阴影都无处遁形。
他垂着眸子，习惯性反手想拉住背后的什么，却摸了个空。
身后什么都没有。
整个操场除了他，根本就只有风声而已。
「……」
他嘴角扯了扯，莫名想起了下午在空间看到的奇怪说说。
〈希望在6.1的早晨，能收到一句 ‘早啊，小朋友’〉
当时自己果断笑骂一句，然后点了转发——
「太草了 别骂了」
说得好像谁还能有小朋友一样。
反正自己是……
太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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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些年见到喻辰的时候，李舜零其实只当是受人之托，稍微上心去照看着点这个小自己一岁多的表弟而已。
说实话，他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。
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，自一见面就融洽得像极了多年旧友重逢。
二人开始时常聚首聊天，每天互道晚安。
到了学校天天见面，偶遇时笑着相拥都算正常。
甚至于，看上去亲密得早已超出了两人对外的说法——
这是我表哥/表弟。
那种对彼此存在的依赖，像极了声波频率略低的鲸，终于遇上了另一个能对话的同类。
李舜零生性就比常人敢于肆意妄为，也早就习惯了以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示人。
喻辰却恰恰相反——这个男生似乎天生就没那么多感情可以表露，遇事从来不愿意多开口，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。
当然，至于是不是真的这样，都没有人在意。
说得上是……好巧。
李舜零就这么撞进了他的世界。
从第一天熟稔起来，发现这小孩是个禁得起逗的性子，他就开始唤喻辰“小朋友”。
原本是仗着自己比他大些使的坏，却不料叫到后来，只有自己知道的内里已经变了个翻天覆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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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性好如李舜零，太久远的事情也还是会开始模糊。
他只记得起自己私底下才会这么唤喻辰，算是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他面子。
而喻辰从一开始就叫自己零哥，偶尔的直接一声“哥”，就很有那么点摄人心魄的意味。
只有一次。
在如今翻涌凌乱的记忆里，只有那么一次例外。
一个遥远到有些模糊的晚上。
在学校小卖部与喻辰差点撞了个满怀，李舜零朝他摆了摆手，算是招呼。
后者看着李舜零垂着眸子转身欲走，下意识就跟了上去。
“要好好吃饭啊 小朋友……”
那声带笑的称呼入耳，他的脚步狠狠顿了一下。
这个称呼反过来还给自己，蓦然有了种说不上来的亲昵意味。
那时的李舜零，还处于一时半会无法挣脱自己世界的低潮状态。
换句话说平日聊天时风趣又温和的大哥，和这个看上去极度颓废散漫的家伙，简直判若两人。
后来的他，戏称那时的自己是个“怪物”。
——什么都不在乎，什么都没兴趣，真的有人发现又问起也会下意识一语带过。
没人救得了。
「……你倒是叫起我小朋友来了？」
他回过头，已经弯了弯眉眼，习惯性露出一个笑容。
“你今天又没吃饭是不是”
李舜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尚且冒着寒气的饮料，从善如流般藏到了身后。
「嗯，以后会的」
“切……信不信我每天塞吃的给你”
慢悠悠又晃了几圈，直到喻辰朝他道别后和朋友一起走远，李舜零才揉着有些发红的侧颈离开。
「这小家伙 怎么没轻没重的……」
嘴上是这么抱怨着，李舜零却莫名其妙嘴角扬起了些。
喻辰那句小朋友，是从身后轻轻凑到他耳边说的。
而这个距离，已经很多年没人靠近了。
自从一次意外，李舜零一度对任何人的靠近和接触都十分反感，甚至有时会产生生理性的厌恶。
这种状态持续了很多年才开始好转，他也早已习惯了主动去揽着什么人——这也算是表达了信任吧。
所以当喻辰无意中越过了那条线，自己却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时，李舜零其实是高兴的。
有个念头疯狂地生根发芽，又在往后的无数次拥抱中一语成谶。
我的小朋友啊。
我能接受你的靠近……
我相信你不会伤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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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六一节。
李舜零随意仰头，望着漆黑夜空。
一颗星星都没有。
-end-